大年初三，紅菱早早起身，洗漱後自己坐在妝臺前將一頭長發高高束起，而後不施粉黛，直接穿上了紅色的軍裝。

與蘇井然、蕭摹古一起吃過早膳，便套上了特制的鎧甲，捧著頭盔，和二人一道直奔泰安宮，向隆帝辭行去了。

整個過程全是自己親力親為，絲毫不讓挽霜弄梅插手。

用她的話說，這次要去的可是戰場，總不能帶著兩個文文弱弱的小丫頭！

所以自大年初一起，她便免了二人的侍候，開始重新習慣自己自己動手料理瑣事。

三人行至泰安宮中，才見飛將軍也換好了一身戎裝，正候在殿內，一見他們入殿，立即端端正正行了個軍禮。

紅菱與蕭摹古見狀，亦是先對著隆帝行了一個軍禮，才又回了一禮給飛將軍。

這禮節，還是前一日，飛將軍特意上碧然居中教給二人的。

只要披上這一身戎裝鎧甲，便沒有皇太女和飛將軍，整個軍營當中，只有主將副將與兵卒之分。

“嗯，好啊。”上首隆帝看著紅菱舉止間一板一眼，十分老成，不禁欣慰的點了點頭，而後又對著幾人一番訓誡。

這才起駕，前往重紫門外祭禮送行。

此時，十萬將士已然齊聚當場，步兵騎兵弓箭手一一就位，只等著紅菱一聲號令，便班師南下。

隆帝率先在耿公公的攙扶下蹬上點將臺，紅菱與蘇井然緊隨其後，再之後，是飛將軍與蕭摹古兩員副將。

待眾人站定，耿公公才上前一步，當著眾將士的面將封紅菱為平南統領大將軍，飛將軍與蕭摹古為副將，蘇井然為護軍的聖旨念了一遍。

紅菱等人跪地謝恩。

臺下大軍亦山呼萬歲。

“大將軍免禮，今日，朕給你十萬將士，望你馬到功成，得勝而歸。”隆帝說完，將耿公公捧著的兵符拿起，遞與紅菱。

紅菱雙手接過，“末將領命！”

而後，她才站起身來，氣沈丹田，對著一眾將士朗聲說道：

“今日，吾幸得皇上授命，領軍南下，必定大敗南國蠻夷，揚我西合國威！與眾將士同甘苦，共進退！”

說完，一旁的護軍立即捧了一碗酒來。

這一應流程，昨日飛將軍都早已在碧然居中與紅菱練了一遍，因念及她是女子，所以這碗酒也不過一杯的量。

只見她伸手接過酒碗，一仰頭便將這踐行酒一口飲下，隨即將碗往點將臺上狠狠一摔。

緊接著再度朗聲喊了一句：“今後，軍營當中只有兄弟，沒有太女！”

“將軍！將軍！將軍！”

她話音一落，臺下一眾將士立即來了精神，個個揚聲大喊“將軍”。

這些軍人向來心直口快，豪爽仗義。前些日子得了令，原本還有人在議論這小小弱女子要如何領兵。可今日聽了她這一番話，不禁都放下心中的擔憂，一腔熱血，當即便沸騰了起來。

得到眾人的呼應，紅菱心頭也感到十分暢快，過了一會，才擡起雙手來，示意眾人禁聲。

她回頭看了看隆帝，見他點頭，忍不住開口輕聲說了一句：“父皇，保重。”

而後，高高舉起手中兵符，對著場中高呼——整軍出發！

眾將士聽令，立即整齊的分成兩撥，在中間讓出一條通道來。

紅菱戴好頭盔，直接跳下點將臺，伸手摸了摸琉璃的臉，翻身上馬，待蘇井然、蕭摹古、飛將軍也都紛紛就位後，她才又對著隆帝拱手一拜，隨即調轉馬頭，率先離去。

紅妝換戎裝。

分明是一樣的紅顏，卻生生在這駿馬上，天地間，被雕出了幾分蒼勁決然之意來。

隆帝站在點將臺上，看著那一襲漸行漸遠的紅衣，心頭雖說放不下，卻又覺得，好像寬心了許多。

他忍不住擡頭望著遠方，低聲說了一句：“心兒，我們的女兒長大了，你……看見了嗎？”

紅菱身後，重紫宮越來越遠，她騎行在定京城的街道上，身後是緊隨的大軍，兩旁是圍觀的百姓。

成為太女以來，這是她第一次以這樣的姿態出現在百姓面前。

她看著他們或非議，或鄙夷的臉，心頭平靜如水。

也有小娃娃見大軍走過，好心的跑到她馬前遞上一張餅，可一句稚嫩的“將軍”剛剛出口。

便被自家大人慌慌張張的沖上前來捂住了嘴，連忙抱去了一邊。

那躲閃的神情，好像紅菱是豺狼虎豹一般，不敢沾惹。

見此情形，策馬在旁的蘇井然不禁有些擔憂……

如今天下百姓皆認定紅菱是西合國的禍害，紛紛傳誦女子為儲，西合將滅的謠言。

之前在宮中還好，聽著雖然刺耳，卻到底沒有真正的被人當面說過，如今出來了，看著世人對她避之不及的情形，不免想到她曾一次次的說，要守護天下百姓的話來……

只怕，她這次……真的該傷心了。

一路緩行，直到出了定京城的城門，紅菱才下令提速，爭取今日能趕到衛城官驛。

之前飛將軍已經將行軍速度和鑾駕速度給她做了一個對比，雖然此時天寒地凍，但是以軍人的素質，將鑾駕兩日的路程提至一日，應當也是沒有問題的。

由於飛將軍的領兵經驗比其餘幾人都要豐富，所以紅菱不但聽了隆帝的話，讓他兼任軍師之職，還將他命為軍務長，軍中大小事宜，他皆可提議處理。

午時將近，眾人行至衛城邊界的一處曠野，紅菱便在飛將軍的提議下，下令原地修整半個時辰，並傳令讓夥夫準備一些粥和餅，分發下去。

誰知沒過一會兒，就有領頭的夥夫找到了她，問了一句“殿下，您想吃點什麽？”

聞言，紅菱面色一冷，一把抽出身旁蕭摹古的佩劍就架在了那夥夫的肩上。

嚇得他當即大呼饒命。

周圍的將士聽聞呼聲，也紛紛往這邊投來了視線。

卻聽紅菱冷聲說道：“本將說了，從今以後，軍營當中沒有太女，只有兄弟，要與眾兄弟一起同甘苦，共患難！可你非但叫我殿下，還要單獨給我開小竈，豈不是要我失信於眾家兄弟？”

那夥夫聽後，一張臉立即垮得不成人形，本想開口認錯，誰知又下意識喊了一聲“殿下”——只覺得肩上的劍頓時一緊！

忙改口道：

“將將將……將軍！將軍！饒命，將軍饒命！小人再也不敢了！”結巴半晌，終於說出一句全話來。

紅菱語氣緩了緩，道：“不但對我，要一視同仁，對下面的兄弟，也應當一視同仁，你可明白？”

“明白明白！”那夥夫連連點頭。

見此他如此，紅菱將劍一收，隨即卻又親手將他扶了起來，拍了拍他的衣服，臉色一轉，變成了和顏悅色。

只聽她又道：“我方才並不想拿你性命，只是新官上任，恐治軍不嚴，才恰巧借此事向眾兄弟再次表明心志。”

這話，不但是說給這夥夫聽的，也讓兩旁的將士都聽得一清二楚。

放開夥夫，她環視著早已被她這番說辭吸引過來的眾人，接著說道：“我不但希望夥夫將我當做兄弟，也希望大家都將我當做兄弟，肝膽相照！不過……”她話音一轉——

“也希望大家不要無視軍規，只有這樣，團結一致，我們才能以最小的損失獲得最大的勝利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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